创业理念的分歧
1928年4月,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军和朱德率领的湘南起义军在井冈山会师。两军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后改名为工农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
我们知道,红四军从井冈山转移,到了赣南一带开始建立新的根据地,随后又发展出闽西根据地,形成了后来的中央苏区根据地。
随着红军的扩大和革命根据地的发展,红军队伍中也出现了一些严重问题。
由于长期处在分散的农村游击战争环境中,红军又刚刚建立不久,成分比较复杂,北伐军中的雇佣士兵,以及解放过来的兵员占了很大的部分,加上党内也涌进了大量的小资产阶级出身的人,这就使得旧军队的许多坏作风和非无产阶级思想大量地反映到党和红军队伍中来。
更严重的是,红军领导层之间关于如何带队伍的问题也存在较大分歧。
毛泽东认为前委不仅仅是一个军事机构,而应是一个统摄政治、军事、社会和经济的领导机构,希望红军成为一支“有思想会思考”的军队,所谓“思想上建军”;表现在组织上,体现为党对军队的领导,所谓“政治上建军”。
在毛泽东看来,当时的红军是一支不讲政治、没有思想的军队。
但当时红军的其他领导包括朱德、陈毅等人看来,红军的任务就是埋头打仗。
“创业理念”的分歧,引起领导集体较大的内部矛盾。
古田会议前 朱 毛 陈的矛盾
1929年6月,陈毅主持召开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会议逐条批驳了教员对于红四军中存在问题的批评,并认为教员存在着严重的“家长制”作风,教员想把自己的意志凌驾在红四军之上。
毛泽东在会上最后发言说:现在还是要根据我们历来的实际斗争中间的经验,加强这个政治领导,加强党对红军的领导,军队要做群众工作,要打仗,要筹款;
至于会议对我个人有许多批评,我现在不辩,如果对我有好处,我会考虑,不正确的,将来自然会证明他这个不正确。 《毛泽东传(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
大会选举陈毅为前敌委员会书记,会议决定:毛泽东离开红四军的领导岗位,到闽西养病,并指导地方工作。
时间到了秋天。
那天正逢重阳节,看到院中黄菊盛开,养病中的毛主席填了一首《采桑子•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9月,以周恩来等人为首的上海中央,听取了陈毅关于红四军内部争论的汇报,特别是队伍难带的苦恼。而中央则肯定了毛泽东关于党对军队领导的思想,指示红四军按照中央的要求,正确对待毛泽东,正确理解毛泽东对红军存在问题的批评。
陈毅回到闽西后,亲自前往毛泽东的住地,请他回到红四军复职。
1929年12月,经毛泽东提议,召开了红四军第九次党的代表大会,而这就是著名的古田会议。
古田会议是人民军队历史上第一次政治会议、思想会议,会议第一次在红军中广泛地讨论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以及党和军队的思想路线问题。
正是从古田的曙光中出发,红军成为一支有文化、有思想的军队,成为一支用马克思主义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
“胜利从古田走来”,这就是因为思想从古田走来,“枪杆子”与“笔杆子”的结合,就是从古田走来。
乙:中国革命的解药
1927年10月,毛主席将队伍带上了井冈山,党的工作重心历史性从城市转移到了农村。
在农村干什么呢?
工农武装割据。当然,说是工农,其实主要是农民。
主要任务就是在农村发展党和红军,扩大根据地。
目标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细思一下。革命道路的改变,是说说就可以的吗?共产国际和上海中央难道都是傻子吗?他们为什么坚持要在城市搞革命?
不要忘了,共产党是工人阶级先锋队,是与工人和城市天然联系在一起的!
共产党,作为工人的政党,却跑到农村搞土改,搞农民革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革命的工作重心如果放在农村,共产党要大发展,势必造成农民出身的党员占绝大多数这个现实,工人党就会变成农民党。
据1928年党的六大时统计,党员成分为农民占党员总人数的76.6%、士兵占0.8%、知识分子占6.9%、其他成分占4.8%,工人只占10.9%。
到1929年6月党的六届二中全会召开时,工人党员占党员总人数的比例又减少到7%。 ......
党员成分的这种新的构成,在红军中尤为突出。
据1929年5月的统计,红四军全军约4000人,其中党员1329人,占33.2%。在这些党员中,有工人310人,占23.4%;农民626人,占47%;小商人106人,占8%;学生192人,占14%;其他95人,占7%。党员中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出身的人占70%。
——中国共产党历史•第1卷(1921-1949)
所以现实问题是,鉴于工作环境,党和红军不得不吸收大量农民;不仅如此,有文化的能够担当领导工作的,大多是小资产阶级出身;而红军士兵来源,又极多是从国民党军阀中投诚来的。
一定的阶级产生一定的思想。比如,毛主席指出:
绝对平均主义的来源,和政治上的极端民主化一样,是手工业和小农经济的产物,不过一则见之于政治生活方面,一则见之于物质生活方面罢了。
如此,少的可怜的工人党员就被包围在农民、小资、军阀等厚重的思想噪音之中。
如此,极端民主化、绝对平均主义、个人主义、无组织纪律、重军事轻政治、流寇主义、军阀主义等错误思想,就像妖魔一样在红四军内滋长。
那么这样以来,党在农村搞革命,和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如黄巢、李自成、洪秀全造反有什么区别呢?和水泊梁山聚义有什么区别呢?和国民党军阀有什么区别呢?
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如何保障?革命的目标、路线、政策如何贯彻实现?革命的前途何在?这是个死结,几乎无法有效解决。
当时中央做出了一些补救措施:加紧在工人中发展党员,提拔工人出身的党员到领导岗位。
但是在经济落后的广大农村中发展工人党员,或提拔大城市工作时期已有的工人党员,杯水车薪而已。
恰似想喝蛋汤, 却只能往长江里打俩鸡蛋。
党在城市搞工人革命,工人力量太弱、敌人太强,搞不了;党在农村搞革命,农民太多、工人太少,好像还是搞不得。
这个致命问题,也是苏联不看好中国革命的原因。
须知道,建国前苏联在中国主要的支持对象是国民党,而不是共产党。
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体系,被苏联改造成了一个比较教条化的认识:
人类社会按照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五个形态依次演进。
苏联认为中国的共产党,属于农民党。因为中国没有产生工业革命,没有形成大工业生产,没有产生大工业配套的无产阶级的队伍,就是工人阶级在中国尚未真正形成。
他们看来,只有在资产阶级革命完成,资产阶级政权占主导之后,他们推动整个社会进入工业化,而工业化产生了资产阶级的掘墓人——就是工人阶级,当工人阶级的斗争兴起的时候,才有无产阶级先锋队政党产生的条件。
当时的中国共产党不满足这个条件。他是个早产儿。早到什么时候呢,他妈妈这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按照苏联的看法,中国应该首先发展资产阶级革命党,加之苏联要利用国民党既成的全国力量牵制日本,这就促成了苏联选择支持国民党而忽视共产党。
而毛主席,创造了一个历史变局。
他把农民党硬生生改造成了无产阶级先锋队。
他的方法就是肇始于古田会议,成熟于延安整风的:
“思想上建党,政治上建军”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创举。
在帝国主义分割统治世界的时代,在落后的农业国,无产阶级政党通过土地革命发动农民同时取得阶级革命和民族革命的双胜利,这在世界上绝无仅有。
这个意义在于,他为在西方统治下的占世界多数的落后农业国,提供了一条生存和解放的成功道路和一整套典范经验。
毛主席这个创举,其对人类的意义,绝不亚于马克思首次提出资产阶级必然灭亡的科学理论,绝不亚于列宁创建第一个工人阶级的政权。
所以毛派、毛主义,想星星之火一样遍布了全世界的角落。
丙:思想的问题是大本大源
《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是古田会议决议的第一部分。
文中指出党内的错误思想包括:单纯军事观点、极端民主化、非组织观点、绝对平均主义、主观主义、个人主义、流寇思想、盲动主义残余八个方面,主席概括为非无产阶级思想,并对每个错误思想都指出了表现、来源、纠正方法。
那么什么是无产阶级思想呢?
即,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坚持用联系的、发展的、辩证的眼光看问题,坚持群众史观、群众立场和群众路线,在思想上、组织上、业务上(军事)上形成正确的路线指南。
从思想入手整党、整军和治国,是毛主席的独到方略。
1917年8月23日,正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的青年毛泽东,给老师兼好友黎锦熙写了一封信(《毛泽东早期文稿》),分析了他对社会时局和变革中国的看法:
今日变法,俱从枝节入手,如议会、宪法、总统、内阁、军事、实业、教育,一切皆枝节也。枝节亦不可少,惟此等枝节,必有本源。……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
毛主席认为,变革中国的药方开了不少,但都没有抓住中国社会的病根,纷纷扰扰,“俱从枝节入手”而“本源未得”。
他主张“只将全幅工夫向大本大源处探讨”,才能“执此以对付百纷,驾驭动静”,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那么,什么是解决当时中国问题的大本大源呢?
毛主席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认为,改造学术与人心,是探寻解决中国问题大本大源之道的大方向。
“愚意所谓本源者,倡学而已矣。惟学如基础,今人无学,故基础不厚,时惧倾圮。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而不徒在显见之迹,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
这是毛主席在24岁时提出来的观点。
继古田会议之后,我们看1941年开始的延安整风,以及建国后历次F右、乃至那个WH运动,都是这一观点的延伸。
毛主席于1941年5月和1942年2月,分别作了《 改造我们的学习》、《 整顿党的作风》和《 反对党八股》的报告,号召全党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 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
从此延安开始了全党范围的整风运动 。运动的宗旨是“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毛主席对整风寄予了厚望,他希望通过整风,“把马列主义搞通,把主观主义反倒”,“延安的干部教育好了,学习好了,现在可以对付黑暗,将来可以迎接光明,创造新世界,这个意义非常之大,这是全国性的”。
通过整风,全党提高了马克思主义水平,统一了认识,实事求是奉为本派思想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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